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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差不多黑定了。
锅里又点了两回水,沸腾了又平静,平静了又沸腾,也没听见天星拍大门的声音。
姑妈眼瞅着她精心炮制的杰作迟迟不得展示,如坐针毡。
等得不耐烦了,就走到里院,站在廊子底下朝里边嚷:“饺子老是这么晾着,可就坨了!
煮吧要不价?丫头饿得那样儿了,淑彦不也是没吃呢嘛!”
她这么一说,韩太太也就不好再让大家都等着天星,赶紧说:“是啊,哪儿能让人家姑娘跟着饿肚子?”
姑妈领了圣旨,忙不迭地去煮饺子。
敞着煮皮儿,盖上煮馅儿,这饺子在锅里折几个跟头,就熟了……
饭桌上,姑妈张罗着照应新月和客人,自己却顾不上吃。
陈淑彦直夸姑妈的手艺好,新月则狼吞虎咽,不像在学校里吃饭那么斯文。
一边吃,还一边说:“在我们学校的清真食堂可吃不上这么香的饺子!”
姑妈怜爱地看着她:“食堂?唉,食堂里哪有你的姑妈哟!
正是身子骨儿嫩的时候,吃食跟不上可不成,等赶明儿开学,带上点老腌鸡子儿,我给你腌了一坛子呢!”
“这倒是,”
韩太太接茬儿说,“让天星也见天带俩仨的上班儿去,中午饭光指望食堂是不成!”
韩太太心神不宁,惦念着天星。
她听到天星回来的声音,叫姑妈去开门,姑妈却扑了空,回来说是风刮得门“哐当哐当”
响。
韩太太无心再吃饺子了,没等客人吃完,先站起了身,嘱咐姑妈听着门口的动静,就沉着脸回上房去了,走到餐厅门口,又回头说了声:“这么晚了,天儿又不好,淑彦也就甭走了,睡新月那屋吧!”
快到半夜了,天星才进家,一身的雪,冻得跟冰棍儿似的,姑妈问他上哪儿了,他也不言语。
这时,新月和陈淑彦早已上床,却还没有入睡。
她俩一起上了六年学,还是头一次同榻而眠,都觉得十分新鲜,说不完的话儿。
韩家没有什么近亲,从没留外人在家住过,陈淑彦原来也只是想和新月玩一会儿就走,长这么大,她还没在外边过过夜。
韩太太本打算让天星送她回家,谁知道他回来得这么晚?
听见院子里自行车响,又听见妈妈从上房里出来和哥哥说话,新月说:“你看我妈对我哥多好,这么晚了,还不睡,等着他!”
“那当然了,”
陈淑彦说,“你哥是家里的长子,将来什么都得指着他。
我们家就不行,两个兄弟还小,我是头大,样样儿都得走到前头,可没你的命这么好,什么都是现成的。
我要是也有个哥哥,就舒心了,家里的什么事儿都不用我管了!”
“我哥也没操过家里的心,心都搁到印票子上了,好像他印的票子都归他似的!
累得臭死,才回家来吃饭、睡觉,这儿像他的旅馆!”
“男的可不就是这样儿嘛,还能让他做饭、洗衣裳?他连自己的衣裳都不会洗,上回,我好心帮姑妈洗洗吧,哎呀,那领子就跟膏药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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