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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彦成道:“这也怪不得你,旁人从登科到入仕三品,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还有不少人一生都无法登临三品呢。
他们循序渐进,自然对这些细务更加清楚,伯元入仕才三年,就做到了詹事,想来是需要时日了解这些俗务的。
至于尊夫人的病情,其实还是要看天意,伯元也无需自责。”
说到这里,也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道:“伯元,你后半年不得俸禄,家中只会更加拮据,这些银子我先借于你,家中开支,夫人的医药,也都需要银子啊。”
阮元看这几张银票,约有百两之数,却又怎能受得起?那彦成看他神色有异,也劝解道:“眼下你家中事态紧急,便多用些银子,也是无妨。
若你不想无功受禄,也好,这银子你日后还我便是,只是还需量力而行,我不着急的。”
阮元见那彦成已将他心意点明,再行推却,只怕反令那彦成不快,也只好收了银子。
眼看日渐黄昏,那彦成也只好离去,可想着江彩的病情,阮元心中又怎得平复下来?只好陪在江彩床边,一直不敢离开,不知什么时候,神色已然恍惚,竟然睡去。
待得醒来,已是二十二日上午,眼看江彩兀自未醒,阮元也一样的茶饭不思,只好让杨吉备了些薄粥,想着江彩若是醒了,再喂她喝下。
可直至下午,江彩也全无动静,这几日连番劳顿,阮元坚持得一会儿,便已不支,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到了何时,忽然听得一个声音轻轻唤道:“夫子、夫子……”
依稀便是江彩的声音,阮元大喜,忙睁开眼睛,只见灯光之下,江彩双目微睁,竟然已经醒了,一时大喜过望,忙搭住了江彩的手,想扶她起来。
可这一搭上手,阮元心中却忽然一惊,只觉江彩衰弱已及的手臂上,竟无半点暖意。
阮元心中忐忑,又将手放在江彩脉搏之上,发觉她脉象极轻极浅,具在表面,又纷乱无序,竟已是绝脉之象。
阮元略知些医道,知道若是出现此种脉象,江彩性命,恐也只在这一夜了。
一时也愣住了,只喃喃道:“杨吉,快去叫医生来,彩儿,你再坚持一会儿,医生到了,我让他用最好的人参,我……”
“夫子,我知道了。”
江彩看阮元神色,已知其中因由,只摇了摇头,道:“夫子这些日子,用了多少药,我心里清楚,若是天数使然,夫子不该和天意过不去的。
只是……只可惜,那年桂花树下,许下的重阳糕之约,彩儿不能如约了……”
阮元听了这一句,更觉心中痛楚,乾隆五十一年他得中举人,那日江春带了美酒糕点,到自己家里庆祝,原本想着和江彩一起做的重阳糕,就这样搁置了。
后来他和江彩约定,以后的重阳节,定要夫妻二人一同再做一次重阳糕。
可次年江彩因在京染病,早早回到扬州,夫妻二人便未能在重阳团聚,上一年江彩好容易回到京城,可重阳那日,正好赶上《石渠宝笈》修订,宫里评定古迹真赝,他直到日落才赶回家,已来不及了。
当时他便暗自许愿,这一年一定要重新做一回,可这年赶上阮荃重病,夫妻二人根本无暇去过重阳节。
如今看来,这个重阳糕之约,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回想和江彩成婚这九年,阮元心中,更是无比歉疚。
乾隆四十八年十二月,二人成婚,次年春天,阮元便开始考学,一路点生员,中举人,成进士,翰詹大考……待得一切考试都应对完毕,已是八年过去。
好容易接了江彩来京城,为她求了淑人诰命,却又眼看着阮荃病重不治……
想着想着,阮元自也克制不住,呜咽道:“彩儿,你和我成婚这些年,受了太多苦了,其实……其实我们的每个日子,我都已经加倍珍惜了,只盼着你不要因我考学之事,生我的气。
可……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也太少了……我……是我这个做夫子的没用……”
“夫子对我的恩爱,我比谁都清楚。”
江彩倒是异常从容,道:“其实我们成婚之时,你还只是童生,当时只想着你成学就好。
可谁能想到,才八年的工夫,你都做到三品官了。
我……我一直很高兴的啊……若是我真的福薄,享受不起这安乐日子,也是天意,须怪不得夫子的。
不过……我还有一事,请夫子一定要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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