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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宅正厅墙壁之上,多有些空洞的挂饰,想来其上本有些字画,阮元熟知谢墉为人,知他在宅邸中多悬手书字画聊以自赏,可此时谢家厅堂之上,除了一幅略显瘦硬的字帖,已是再无他物。
阮元见状,也向身边谢家子弟问道:“这……这些地方,之前都是谢恩师张挂字画之处么?却是为何,眼下只剩下这一幅画字了?”
一直陪同阮元观赏谢府的这位谢家子弟,乃是谢墉之孙谢江,此时听了阮元相问,也叹道:“唉……阮学使,其实不瞒学使,我家这一两年来,也已是渐渐没落了。
祖父他在的时候,说自己做过朝廷命官,便不愿再置田宅,家中积蓄,也大半捐给了需要用钱的乡人。
眼下父亲和两位叔父尚在,在下之下,也共有七个弟弟,家中收入,自是已渐不敷开支了。
想来祖父做官之时,也清廉自守,与旁人交往不多,这几年来,竟也没个愿意接济我家之人。
是以家中叔父,只得一边备考进士,一边变卖些旧产补贴家用。
只是……只是即便叔父中了进士,只怕也……”
谢墉的子侄因他为官之故,多有恩荫生员举人之辈,是以谢家虽然没落,仍以功名之家自居,还是要比阮元幼时的阮家体面一些。
但阮元听着谢江言语,想着谢墉悉心提拔自己,却晚景凄凉,心中也不禁黯然。
这时,忽听孔璐华在一边道:“夫子,快过来看,这幅牡丹画得真好看,尤其这花瓣,好圆啊。”
阮元听了,也不禁走到了孔璐华身边,这里是谢家正厅的东南角落,上面却还挂着一幅不大的画轴。
画轴之上,一朵牡丹凌空绽放,花枝柔美,花瓣和花叶都圆润有致,丰满大方,却不溺于富态,反而有一幅开放气象。
只用色未免艳了些,尚未达到大成之境,想来作画之人,年纪尚小。
阮元也不禁问谢江道:“谢贤侄,这画笔法真是不错,只是尚稚嫩了些,似乎不是恩师所画,却又是府上哪一位的佳作?”
谢江道:“让阮学使见笑了,实不相瞒,这幅牡丹乃是族中一位表妹所绘,她原是祖父同宗,苏州长洲那边谢家的孙女,祖父辞官归家之时,长洲那里早败落了。
祖父见她年幼聪明,便带来了嘉善,视作亲孙女一般,平日闲暇,就教她些唐诗,兼习绘事。
我这表妹今年才十六岁,作诗绘画,便已渐有小成了。
家中长辈见了,也都不住的称赞她呢。
只是……唉,表妹的年纪,也快许人婚事了,可家中眼下没落如此,却还有哪一家能与我家结亲啊?”
说到这里,想着阮元或许也会喜欢这个表妹,遂唤了下人道:“叫雪妹妹过来,也让她见一见阮学使吧。”
下人应声而去,不过片刻,便带了一位少女过来。
阮元定睛看时,只见这少女虽显稚嫩了些,却也是格外的文雅动人,鹅蛋般的脸颊看着从容大方,一对清澈的妙目更是温柔可亲,又兼书香门第出身,神色举止亦自乖巧,也点了点头。
少女也向阮元夫妇拜道:“小女谢雪,见过阮学使,阮夫人。”
声音圆润娇嫩,甚是好听。
孔璐华见她乖巧,也迎了上去,握住了谢雪双手,喜道:“妹妹,这幅牡丹是你画得么?这牡丹花瓣的用笔,真是好看,我在家作画也曾画过牡丹,总是嫌花瓣太生硬了,不料妹妹这画,却像牡丹活了过来一般。
妹妹是师从何方名家?这小小年纪,竟比我十六岁时要成熟十倍呢!”
谢雪见孔璐华如此开朗,更兼和蔼可亲,一时也有些怕生。
但看了孔璐华半晌,觉得这位学使夫人也大不了自己几岁,正是位好姐姐的模样,心中戒备,也渐渐放下了,遂道:“回……回过夫人,小女在家学的是恽太史作画,爷爷在的时候,就喜欢恽太史的没骨之法,说是自然天成,便教了我一些,其实……其实小女学画也只五六年光景,算不得多好的。”
她所言爷爷自然是谢墉,而恽太史则是清初著名画家恽寿平,生平作画,以不露锋芒的没骨之法见长,所绘牡丹富贵典雅,正是大多女子所好。
是以谢雪学起画来,也水到渠成,一点即通。
孔璐华得知谢雪师承,又见她仍是怕生,不由得温柔的笑道:“妹妹,你画得很好啊,却是不必自谦的。
其实话说回来,我也大不了你几岁,你就叫我姐姐吧。
我在家的时候,爹爹所教多是线描之法,是以这花瓣枝叶,总是感觉画不好,妹妹既然画艺如此出众,便教教我如何?若是妹妹作画有不懂的,我也可以教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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