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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中昼夜温差极大。
白日太阳狠命地照着大地,方圆百里没一点遮蔽,到了晚上却骤冷,冷如冰窖。
龙腾总算在天黑前牵着骆驼,载着昏迷的霜兰儿来到沙漠中的绿洲小镇——依玛罕吉。
他曾经一手经营通往西域的商路,西出秦关的路他都走过。
若非这样,怎能逃过重重追杀围剿,又怎能进入沙漠彻底逃开。
他知道,再不会有追兵。
依玛罕吉小镇外,怪石林立,有的指天戳云,有的似利剑直插九霄,有的巍峨雄峻,有的却亭亭玉立。
进入小镇,如画般的风景令人惊叹。
满眼皆是翠绿的树,千万朵红花开在树梢,叫不上名字来,衬着绿洲中一汪雾气腾腾的小湖,宛如进入人间仙境。
再美的风景,龙腾却无心去瞧,进入依玛罕吉小镇,他找了间客栈住下,第一件事就是差店小二去请镇上最有经验的郎中来给霜兰儿看病。
客栈中,龙腾舍不得将霜兰儿放在床榻上,始终抱着她,他的手指与她瘦弱无骨的手指,一根一根交缠相扣。
这样的姿势,他听说叫做“同心扣”
,十指交握,生死不分离。
“霜霜……”
低唤一声,他将她冰凉的手指凑至唇边,反复亲吻,一根又一根,一遍又一遍。
须臾,小二请来的郎中替霜兰儿把完脉,抬眸瞧见龙腾痴恋的神情,不觉眼眶潮湿,叹息道:“瞧公子服饰,是从祥龙国来的?”
龙腾神情惘然,点点头。
郎中又道:“这位姑娘昏迷好几日了,想必公子定带着她求过医。
京中、大城镇的郎中都没办法,我一个沙漠游医,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恕我直言,你还是替她准备后事吧。”
长叹一声,郎中抹泪离开,连放在案几上的诊金都不曾拿。
房门关上,独留一室冷寂。
龙腾一句话都没说。
准备后事,有多少人这样跟他说过?七个郎中,还是十个?还是更多?
垂首,他的目光温柔似明月清辉,静静望着霜兰儿。
终,眼角晶莹闪动,一滴泪水悄无声息渗入怀中她细密的发间,像是为她点缀一支美丽的珠钗。
曾经,洪州窄小的阁楼中,他也这样静静瞧过她的睡颜。
彼时窗子里漏下一缕蓝紫色光芒,风吹进来,她的发丝拂在他脸上,微微的痒,仿佛一直痒到他心底去。
他还记得,她的唇像蜜一样,泛着光泽。
可此刻她的唇苍白如纸,身子轻飘飘,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他想伸手去抓,却怎也抓不到线的那一头。
她的笑容,她的朝气,她的坚强。
记忆中仿佛还是昨天,却原来过了这么久。
泪潺潺滑落,他以为他这辈子不可能为女人哭泣,从小看惯娘亲的手段,看着娘亲毫不留情夺去宫女性命,只因那宫女对父王笑了笑。
争斗无止无尽,他以为女人都是如此,为了自己私欲,争来夺去,无止无尽。
他以为女人只不过是用来填补空虚寂寞的时光。
他会对她们微笑,却绝不会为她们哭。
只因,他从不认为值得。
那夜,因她,他第一次尝到泪水的滋味,竟是苦涩的。
那夜,她望着他,眸中只有绝望,她对他说,“你若真喜欢我,求你别救我。”
怎可能?他怎可能不救她?
六日,她已经整整昏迷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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