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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姐儿睡在白侧妃卧房外的碧纱橱里,靠北墙摆了一张黄花梨架子床,撒花粉红流苏帐子,四角挂着香囊,窗下是梳妆台,铜镜盖着红绸,东墙下放着一张小榻上,拨浪鼓布老虎九连环……摆满了小孩儿的玩具,俱都是刚刚玩过的样子,一旁的案几上三足兽首铜香炉里正点着梦甜香,清甜静谧的香气溢了满室。
白侧妃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床上的帐子,床内侧,慧姐儿卷着被子包成一团,睡得正沉,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显然一时半刻是不会醒的。
屋角点了一盏小灯,燕王借着微暗的光线俯身看了看女儿,见慧姐儿睡得小脸粉红,两颊的肉似乎比他离开之前更显得丰满些了。
他怜惜地摸摸慧姐儿肉鼓鼓的脸,把从扬州给慧姐儿带的五彩流苏小绣球放在了慧姐儿枕边。
慧姐儿与寻常孩童一不样,燕王对这个女儿是十分怜惜宠溺的。
白侧妃面带微笑,恍惚觉得自己与燕王就是一对寻常夫妻。
然两人看过慧姐儿出来,坐在罗汉榻上,燕王就客气地对白侧妃道:“慧姐儿多劳白小姐照顾了。”
“王爷客气了,”
燕王一句话打破了白侧妃心中所想,白侧妃嘴里微苦,她似乎只能是白小姐了。
一对一答,气氛又沉默了下去。
白侧妃只好自己找话说道:“殿下这回在江南可有访到名医?”
“找是找了几个,也都说无法根治,倒是请了两个来,待明日叫他们来给慧姐儿看看,”
燕王眉心微蹙,慧姐儿的病访了许多名医,都说她是胎里带来弱症,只能治身,治不了心。
“王爷且放宽心,我看慧姐儿近来好多了,昨儿跟我新认了两个字呢,”
白侧妃顺势接下去,说了些慧姐儿的趣事。
她和王爷之间,似乎只有慧姐儿可以说了。
“中午我带她去了敬亭山,慧姐儿正巧看到了王爷,可惜王爷没听到她的声音,生气哭了一顿,”
白侧妃说着小心看燕王神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起这件事,鬼使神差就说出口了。
是他去淑景园看阿福的时候吧。
燕王神色淡淡,“难怪阿黄叫了一声。”
他反思,自己太倚重白湘君了,反而让她失了分寸,那就与初衷相悖了。
白侧妃勉强笑笑,“阿黄是怕了慧姐儿的淘气了。”
她顿了顿,又道:“淑景园那边,是我疏忽了,只叫了人布置,没有抽个空儿亲自去看一眼。”
“是我顾虑不周,你照顾慧姐儿已经分身乏术了,”
燕王思虑片刻,觉得还不是时候把阿福推出来掌事,便道:“我让陈嬷嬷多帮衬你些。”
当初他把内院交给白湘君,三分是出于信任,七分是因为他无人可用,王府有了侧妃,让陈嬷嬷掌事,总不是名正言顺的,外人不知内情,也会看轻白湘君。
白侧妃一愣,低头道:“也好。”
她进府之前,内院一直就是陈嬷嬷管着,近两年她才是从陈嬷嬷手里接过了大部分权力,王爷这是因为她的试探,对她不满了么?
燕王在白侧妃的屋子里,沉香园的人都屏声敛气认真当差,不敢随意高声走动。
珍珠端着两盏热茶从茶水间出来,正屋门前当值的小丫头向她行了个半礼,给她打了帘子。
珍珠微微笑着进了堂屋,王承恩就在堂屋守着,隔着雕花夹五彩玻璃的槅扇,东间里低低的人声传来。
她含笑半蹲着身子给王承恩见礼,王承恩也笑眯眯地,客客气气让开身子。
珍珠进屋前留心看了一眼堂屋西角摆着的西洋座钟,指针咔嚓咔嚓走动着,已经过了戌时三刻。
这么晚了,王爷应当不走了罢?珍珠想着端着茶进了东次间,绕过素绢题字的屏风,燕王和白侧妃一左一右坐在靠窗的黄花梨雕山水五屏罗汉榻上,隔着一张小方桌说话。
她一进去,两人就打住了。
大概是说了什么私房话罢,珍珠低着头给燕王上了一盏君山银针,白侧妃的则是一盏六安瓜片。
白侧妃怕晚上喝了茶睡不着,没有动,燕王很给面子地端起茶浅浅啜了一口。
然后想起来阿福那里似乎没有君山银针,他去的时候,翠眉就给他上的碧螺春。
燕王一向不挑,只是在喝茶上头比较长情,只认君山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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