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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湄是真病还是为着犯过惩罚装病,无人去探究竟,宋望海却为着女儿到叶氏这头来,叶氏落没落埋怨也无人知道,他坐了一盏茶,甩袖出去了。
重阳宴后没过几日,叶家又送了书信来,不光是信,随着信还跟了一船人来,叶家老宅无人,一个姑娘不好当家独居,投奔姨母也是常事,来的却不止叶家姑娘一个,还有叶家的嫡子,才刚十岁的叶文澜。
叶氏不意侄子竟也跟着上京了,倒犯起难来,原来屋子是替叶文心一个预备的,宋荫堂自七岁之后就住到外院去了,如今叶家可不只有至乐斋有地方住。
叶家打的只怕就是这个主意,叫叶文澜跟着宋老太爷读书,叶氏捏着信纸久久不语,家里搭上一个女儿还不够,还要把儿子也塞进来。
老太太倒很有兴头,叫人把至乐斋的厢房打扫出来,又叫叶氏挑两个伶俐的小厮僮儿侍候着,叶家送了东西来,宋老太太这里还给了许多,婆子抬了箱子,春燕跟在后头,点了几个小丫头子,拿扇子掩了脸儿,带着石桂石菊淡竹往至乐斋里去。
屋子已经理出来了,叶家来的下人一水儿石青色的比甲,婆子们俱都干干净净,领头的说话轻声细语,春燕一问,是叶家姑娘的养娘任妈妈。
春燕赶紧跟她问好:“妈妈既是表姑娘身边的人,交给妈妈也放心,这是咱们老太太太太给的,给表少爷读书用。”
博古架子里头扫空了,打开箱子头一件就是红珊瑚雕的魁星点斗盆景,得着这么一株珊瑚已是难得,还雕了人物出来,魁星脚踩着金玉盆儿,黄豆大的珠子宝石嵌在上面,还有指甲大小的金银元宝,这一件拿出来,任妈妈便先笑了:“这怎么使得。”
石桂几个是打下手的,看着婆子们摆设家具,窗纱都是新换的,这会儿也全掀下来换新的,才要上手,任妈妈笑一回:“不劳着几位,咱们小少爷不要窗纱,要烧花玻璃。”
石桂闻言一怔,春燕几个却是寻常:“既是这么着,我去回了太太,叫开库把玻璃取出来。”
哪知道叶家竟连玻璃都带了来,一块玻璃隔一块毛毡子的搁在箱子里头,边角塞进软絮,取出来擦拭过,澄清透亮,石桂瞪了眼睛盯住那玻璃,眼睛一眨都不眨。
她正发愣,淡竹伸手拉了她一把,石桂这才收回目光,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个时代竟然已经有了玻璃,玻璃还烧得这么平这么透。
屋里也有水晶壶水晶杯,可那是打磨出来的,跟这个再不相同,石桂自打落地就在兰溪村,没见过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看见什么想起一些来,还是进了宋家,听着三言两语的,才知道这会儿并没有海禁。
再多的她也无从知晓,匆匆跟着出去那一回,路上确是有许多行铺,可也没能细看,冷不丁瞧见这么一大块玻璃,那她原来看到的那些,就都不足为怪了。
有了玻璃,再拿出什么来,石桂都不惊讶,眼睛不住往上窗户上头瞥,淡竹伸手捏了她的面颊:“这东西咱们太太也用的,只冬日里才下了窗格装这个,春夏秋都用绢纱,比玻璃透气儿。”
叶氏房里还有大穿衣镜,平素拿绣罩罩着,石桂没进过叶氏的屋子的内室,自然没瞧见过,几个丫头看她叫玻璃惊的怔在原地,淡竹捂了嘴儿哧哧笑:“赶紧出来,别给太太丢人。”
春燕带她来,原就是为着她更沉稳些,偏一块玻璃就把她给唬住了,等石桂再看见抬进来的穿衣镜时,手指甲紧紧嵌进肉里。
兰溪村里连读书人都没几个,年号倒是说得明白,可石桂哪里在还记得年号,想问问皇帝是谁罢,不说她能问着的无人知道,光是小儿口里说出皇帝二字,就是奇事。
她见着绿萼也曾问过,可绿萼自家也不识字,更说不分明了,到了宋家半年,拿在手里的也只有一篇太上感应篇,还是从小道士那儿得着的,身边这几个丫头自然不知,这宅子里更无处可探问了。
她扯一扯淡竹的袖子,装作惊叹的模样:“我没见过,这是把冰敲下来了不成。”
她装作全然不懂,有意问问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淡竹“扑哧”
一声笑了:“这可真是梦话了,哪个敲下来的冰能存到这时候,屋里一烧火还不化了?看你聪明的,竟这么痴,这东西是烧出来的,跟那些瓷啊陶啊都是一样的。”
淡竹知道的更有限了,再问她如何烧出这东西来,她摇了头不知:“这玻璃窖那是皇家的,哪个知道怎么烧。”
再问是甚时候有的,淡竹便不耐烦起来:“你还要当窖工去不成?这东西早有了。”
到底怎么个早法,却说不明白了。
石桂赶紧住了口,缓缓吸一口气,竟还是本土烧制,皇家就有玻璃窖,一刹时明白过来,此地必还有先来者,
还是春燕笑道:“玻璃窖早早就有了,开国的时候就开了窖,这都几百年了,等冬日里开库拿那玻璃盆景玻璃拉花出来,才叫巧夺天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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