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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也知道御医说这种话,就是没得救了。
永娘想要说服我离开,我只是不肯。
永娘只得遣人悄悄去预备后事,天色越发暗下来,屋子里闷热得像蒸笼,宫娥脚步轻巧,点上纱灯。
烛光晕开来,斜照着床上的病人。
绪宝林的脸色苍白,嘴角一直微微翕动,我凑到她唇边,才听到她说的那两个字,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原来是“殿下”
。
我心里觉得很难过,或许她临终之前,只是想见一见李承鄞。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劝说他到这里来。
这个男人,招惹了她,却又将她撇下,孤伶伶地将她独自抛在深宫里。
可是她却不能忘了他。
纵然薄幸,纵然负心,纵然只是漫不经心。
她要的那样少,只要他一个偶尔回顾,可是也得不到。
我握着绪宝林的手,想要给她一点最后的温暖,可是她的手渐渐冷下去。
永娘轻声劝说我离开,因为要给绪宝林换衣服,治丧的事情很多,永娘曾经告诉过我。
还有冠冕堂皇的一些事,比如上书给礼部,也许会追册她一个稍高的品秩,或者赏她家里人做个小官。
我看着宫娥将一方锦帕盖在绪宝林的脸上,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声息,不管是悲伤,还是喜悦,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短暂的年华就这样戛然而止。
远处天际传来沉闷的雷声,永娘留下主持小敛,阿渡跟着我回寝殿去。
走上廊桥的时候,我听到隐约的乐声,从正殿那边飘扬过来。
音乐的声音十分遥远,我忽然想起河畔的那个晚上,我坐在那里,远处飘来突厥人的歌声,那是细微低婉的情歌,突厥的勇士总要在自己心爱的姑娘帐篷外唱歌,将自己的心里话都唱给她听。
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有觉得歌声这般动听,飘渺得如同仙乐一般。
河边草丛里飞起的萤火虫,像是一颗颗飘渺的流星,又像是谁随手撒下的一把金砂。
我甚至觉得,那些熠熠发光的小虫子,是天神的使者,它们提着精巧的灯笼,一点点闪烁在清凉的夜色里。
河那边营地里也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欢声笑语都像是隔了一重天。
我看着他整个人都腾空而起,我看他一把就攥住了好几只萤火虫,那些精灵在他指缝间闪烁着细微的光芒,中原的武术,就像是一幅画,一首诗,挥洒写意。
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舞蹈一般,可是世上不会有这样英气的舞蹈。
他在半空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转,追逐着那些飘渺的萤火虫。
他的衣袖带起微风……
那些萤火虫争先恐后地飞了起来,明月散开,化作无数细碎的流星,一时间我和顾小五都被这些流星围绕,它们熠熠的光照亮了我们彼此的脸庞,我看到他乌黑的眼睛,正注视着我……歌声隔得那样远,就像隔着人间天上。
我的血一寸一寸涌上来,远处墨汁般的天上,突然闪过狰狞的电光,紫色的弧光像是一柄剑,蜿蜓闪烁,划出天幕上的裂隙。
我对阿渡说:“你先回去。”
阿渡不肯,又跟着我走了两步,我从她腰间把金错刀连同刀鞘一块儿解了下来,然后对她说:“你去收拾一下,把要紧的东西带上,等我回来,我们就马上动身回西凉去。”
阿渡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她不解地看着我,我连声催促她,她只得转身走了。
我决心在今天,将所有的事情,做一个了断。
我慢慢地走进正殿,才发现原来这里并没有宴乐,殿里一个人都没有,值宿的宫娥不知道去哪里了,李承鄞一个人坐在窗下,吹着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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