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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都还记得那夜里的大雪,扑簌簌的几乎迷了人的眼睛,看不清前面的人,只觉得都笼罩在一片昏黄惨淡的烛光中,没人的地方一脚踩上去陷进去几乎拔不出来脚,她烧的迷迷糊糊的觉得在活不下去了,却还想着死在空旷的天地之间,愿她下一世做个自在点的人,她拿着白绫站在梅花树下,无意中却听到了屋子里钮钴禄和心腹嬷嬷的说话声。
“四阿哥是苏荷那个小贱人生的,如今看着都有了几分相似,在这样下去迟早有人会起疑心。”
“老奴明白,苏荷留不得了。”
她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四阿哥是苏荷生的,苏荷是她?那些往日的情景在刹那间一一掠过,她懦弱心善,但不是蠢笨,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她要是在不明白发生了生么,这几十年她便是白活了,她一口气憋在胸中,张嘴就吐出了一口腥热的东西,她知道那是血,她想张口笑,雪灌了她一嘴,猛力拍打着她的脸庞,她的声音嘶哑的像是暗夜里的女鬼彻骨的冰凉。
屋子里的人被惊动,出来查看,看见了苏荷,后来,后来还说什么,她被灭口了,到死都没能看一眼她的孩子……
她成了孤魂飘荡了几百年,看着她的儿子将杀母仇人当走生母万分孝顺,看着钮钴禄敏兰寿终正寝,看着大清一步步走向衰亡,看着八国联军杀进紫禁城,看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看着改革开放…….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回到了康熙四十一年夏天,她还是那个年仅十二岁的苏荷,因为摔坏了钮钴禄的手镯被责罚生病卧床。
她以为她恨钮钴禄敏兰,恨的一定不能自已,但真的见到了她发现她可以很平静,该报得仇她一定会报,但看了几百年的风风雨雨有些事情她却早已经将人世看的透彻,上一世的种种不全是钮钴禄一人的错,最终走到要自缢的那一步她自己也有很大的错处,她太懦弱了,将世人想的太简单,后世的宫斗电影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后宅的黑暗根本不是当时尚且无知的她所能想到的。
她平静的跪在地上慢慢的捡起地上的碎片:“是奴婢的不是,格格勿气坏了身子。”
那纤细嫩白的手指跟白色的瓷器放在一起煞是好看,她身上似乎带着一股安抚人的气息,敏兰的喘息慢慢平稳看着跪在地上的苏荷。
敏兰实际年纪也不过十一岁,指给胤禛的时候说是叫十三实际年纪也就是十二岁,放在后世还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但这世道养出的孩子都早熟:“你过来侍候我洗漱。”
“是。”
只一会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苏荷低着头帮着敏兰穿了衣裳,一边细声细气的道:“格格真好看,穿什么衣裳都漂亮。”
敏兰脸上有了几丝笑意:“你如今到是会说话了。”
刚说罢她看着又不高兴了起来:“我好看还是大格格好看?”
苏荷站在敏兰身后替敏兰慢慢的梳头:“格格好看。”
“你也哄我!”
苏荷忙道:“旁的说大格格好看的都是想巴结大格格,奴婢不是那样的人,奴婢只说真话的,奴婢赌咒发誓也行的!”
敏兰一贯知道苏荷是个实诚的,本当是好话,听在她心里慢慢的又多出了别的意思,别人为了巴结大格格,就说大格格比她漂亮,凭什么都是钮钴禄家的姑娘,偏偏就要去巴结敏珠?又想着这一次的事情敏珠就偏巧又恙,到头来是她一个人受罚,敏珠一点事情都没有,她越发心里不舒坦起来,也不吭声。
美夏几人听着里面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走了进来,见着苏荷竟然给敏兰梳头,如意先不高兴了:“苏荷妹妹的本事确实是见长了。”
美夏已经走了过去接过了苏荷手里的梳子给敏兰梳头:“格格今日少睡了半个时辰。”
“我也睡不着,还要抄经书的。”
几人都不敢接话,珊瑚和翡翠让人打了水又侍候着敏兰洗了手脸,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木槿花开的灿烂,苏荷侍立在一旁看着盛开的木槿浅浅的微笑,可以这样自由自在的呼吸空气感觉阳光真的很惬意。
如意为了讨好敏兰笑着道:“明日格格要去果毅公家赏花,不知道格格要穿什么衣裳,带什么头面?”
敏兰脸上果然见了笑意,如果能入了果毅公夫人的眼,以后定有更多恩惠,比过一个敏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进了皇子的后院当个格格那也不是不可能,若以后在生个阿哥,那可是……
她只要一想到可以比过敏珠,心里立时就舒坦了起来,在镜子里打量了几眼自己才缓缓的起身:“这一季新做的那件葱绿色绣荷花的旗袍,还有那套前几日额娘赏我的一套赤金掐丝珐琅的头面,你看着替我收拾出来。”
“是,格格穿绿色的衣裳最漂亮不过了。”
如意笑吟吟的道。
苏荷差点笑出来,白白胖胖又低矮的敏兰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裳简直就如同一颗移动的白菜,在配上那几乎恍花人眼的头面,用矮矬二字形容最贴切不过了。
美夏在一旁微微皱眉,苏荷在一旁轻声的应和:“格格果然越来越有眼光了,要是这样打扮一定能比过大格格的,到时候去了一定风头无两。”
翡翠看了一眼苏荷:“格格在不看看别的衣裳和头面?”
敏兰正被人吹捧的自我陶醉,旁的人说的话也不多听:“不用了,就这件。”
在没有人比她苏荷了解钮钴禄敏兰了,死后的多少年里她一直跟着她,极其自卑,又极其爱受人吹捧爱听好话。
大丫头们在跟前侍候,便不用苏荷在多做什么,她出了门,在回廊处坐下,细细的数着墙角处那一簇野花,她数的津津有味,忘记了凡尘俗事,忘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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