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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是中原和西域频繁交流的时代,那几枚带板上的人物和玉珮上的飞天使人眼花缭乱,仿佛听到了盛唐宫廷中的笙萧鼓乐、丝绸之路上的鼙鼓驼铃。
蒲绶昌像进入了梦境,脚踏了云雾似的在艺术珍品前飘荡,任凭飘荡到哪里吧,一切都让他陶醉!
青玉镂雕螭凤纹剑鞘饰,青玉涡纹剑首饰,青玉夔凤纹鸡心佩,在他眼前缓缓地游过去,像一片片古老而又充满活力的云彩。
他一时还不能明确判定身处于什么时代,直到一件四面形的立柱白玉出现在面前,他才像被一棒击中似的叫出声来:“刚卯!
汉朝的刚卯!”
“不错,师傅好眼力!”
韩子奇不无佩服地望着蒲绶昌说,“这是我用十袋洋面换来的!”
“唔!”
蒲绶昌从胸腔中发出一声痛惜的长叹,“我平生只见过一次刚卯,那是在一位……”
韩子奇接过下半句话说:“是在一位私塾老先生家里?”
“嗯?你也去过他家?”
蒲绶昌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韩子奇说,“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凑巧,有那么一天,一位小脚老太太找到我柜上,要卖一块‘镇尺’,说是她家老头子活着的时候用的东西。
老头子早先教过私塾,兴了洋学之后就没事儿做了,喝点儿闷酒,画几笔竹子兰草,写写字。
到老了,家产也都花光了,只留下几管秃笔和这把压纸用的‘镇尺’……”
“不错,他是用这当‘镇凤’!”
蒲绶昌急得眼睛里像要伸出一只手来,“怎么,他舍得卖了?”
“舍不得!
一直到临终,他都舍不得!
躺在炕上,奄奄一息,像有什么话说,却又出不来声儿。
老太太一边儿哭,一边儿问他:‘你还有什么事儿要交待给我吗?’老头子很费劲地抬起手,指指桌上的‘镇尺’,又指指饭碗。
老太太猜测着说:‘噢,你是说,这东西能换碗饭吃?’老头子点点头,手垂下来,就咽气了。
他死后,因为没有留下遗产,儿女们都不来送葬,老太太央告了邻居,把老头子草草掩埋了。
发送完了老头子,老太太一个人日子就更艰难了,连饭都吃不上,这才想起亡夫的遗言:‘镇尺’可以‘换饭吃’,拿着找我来了:‘掌柜的,您瞅瞅这个东西……’我拿在手里,粗粗一看,颜色白中杂有绿斑,但不是翡翠,像是‘独山玉’。
独山大因为硬度高,德国人称它为‘南阳翡翠’,但毕竟不是翡翠。
现在咱们玉器行里,一般都不把独山玉看得特别珍贵,可是我查过河南《南阳县志》,上面记载说:‘豫山在县东北十五里,又曰独山’,‘山出碧玉’,指的就是这种像翡翠的独山玉。
现在独山的东南山脚下,还有个叫‘玉街市’的地方,相传是汉代玉器作的旧址,独山上还有许多古人采玉的矿坑,可见独山王在汉代是很驰名的……”
蒲缓昌急不可待地打断他的话:“独山玉的历史恐怕还要早!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过一块用独山玉琢成的薄片儿,因为残破,弄不清是什么器物,从做工看来,像是五六千年前的东西!
子奇啊,看玉,质地和做工还在其次,断代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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