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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兄妹此来金陵,实是受薄景焕之邀,名义上借的是探望叔祖的由头。
这位叔祖年事已高,宽厚仁和,对兄妹二人盛情而待,并不约束行止。
阮凤轩在好友与新结识的世家子弟陪伴下四处游玩,格外快意。
不过妹妹近日太过安静,连一向不大留意细琐的他也觉出了异样。
阮静妍似乎对一切游赏失了兴致,时时走神,心不在焉,就如此刻虽在品茶,三魂六魄不知飞去了哪重天,连兄长在眼前摇晃手指也未觉。
被无视了半晌的阮凤轩忍无可忍,“奴奴?”
阮静妍抬起睫,清眸漾起讶色。
阮凤轩狐疑的打量,“你最近是怎么了,魂不守舍,连景焕兄都看出来,私下询我是怎么回事。”
阮静妍秀颜一红,自不肯认,“哥哥多心了,我到了异地时常睡不好,精神差了些。”
阮凤轩将信将疑,重又询了一次,“那留园的芙蓉宴,你去不去?”
阮静妍藏着心事,什么宴会都索然无味,“天热不想走动,哥哥自己去吧,我留在宅子里练琴。”
她要是不去,薄景焕必会十分失望,阮凤轩极力鼓动,“练琴有什么意思,你不是爱看花?留园是威宁侯府的产业,芙蓉开得极好,所以今年被六王借去宴客,邀的全是贵客。
还有吴王、陈王等,连斗败国师的正阳宫苏道长都请了,金陵的名士淑媛皆有与宴,去了就能结识几个闺中蜜友,来日结伴赏游,岂不是好?”
阮静妍的清眸亮起来,又极力抑住,“哥哥每次都夸大其辞,谁不知道苏道长得胜后闭门谢客,根本不参与邀宴,可见什么王公贵族云集也不可信,只怕压根没几个人。”
阮凤轩险些跳起来,“六王相请,谁敢不赏面,苏道长的帖子是薄世兄亲笔所书,还当我诳你不成,不信随我去看看,留园若无数百宾客,我那方红丝古砚输你。”
阮静妍闪了闪睫,宛如意动,“哥哥说得可是真的?”
一方红丝砚就诱动了妹妹,阮凤轩自觉计得,顿时得意起来。
薄景焕还在孝期,照说不该与宴,好在本朝风气不严,加上芙蓉宴是六王为东道,有些特别。
先帝膝下有六个儿子,除却两人早夭,一人继位,其他的均封了亲王。
六皇子封相王,亦被称六王,他有位侧室与威宁侯老夫人沾亲,七拐八弯的扯起来,薄景焕还该叫他一声表姨丈,两家走动不少,相处熟稔。
此次六王借了留园,薄景焕自然得协助筹办。
盛宴当日,众多贵客纷纷而来,薄景焕正与一名皇亲叙话,就见阮凤轩进了园子,洋洋自得的对他挤了挤眼,薄景焕不动声色的向他身后望去。
美丽的少女正随着兄长看过来,她浅浅一笑,如芙蓉初发,明秀无双,薄景焕再看不见其他,只觉满园仕女淑媛,无一人能及这份天然颜色。
倾心数年,薄景焕每年必赴琅琊,阮凤轩早看出了端倪,替他探过琅琊王的口风,唯有佳人仍一无所知,待兄妹二人回到琅琊,他就准备请人上门提亲,出了孝正式迎娶。
此刻她笑靥如花,盈盈一礼,薄景焕回过神藏住爱恋,方与兄妹二人道了几句,管事报六王相邀,他唯有惋惜的暂离。
留园格局极大,楼阁亭台巍峨富丽,引御沟之水入园,夏日里碧叶连波,千万朵芙蓉翩然而绽,加上风流倜傥的王孙贵族、轻罗绮带的名门贵女,争相炫琴弄茶,斗诗书文,场面可谓极盛。
角亭一簇人流觞,水岸一群人踏歌,处处皆是笑语欢声。
阮凤轩来金陵不久已交了一群朋友,自有熟识的聚在一起玩乐,他如鱼得水,兴致格外高涨。
阮静妍被一群淑媛簇拥着说话,偶然有人提起苏道长,她心头一跳,却见在场的女儿家均是羞涩又兴奋,对苏道长的各种消息津津乐道,连他并未入道及娶妻与否都知道得十分详尽。
阮静妍既喜又忧,听得七上八下,一半心神在留意园内,历时许久,始终不见萦在心头的人,情绪渐渐变得寂落。
她明白自己想左了,相邀不等于必来,那人或许根本不会出现。
围绕左右的人太多,笑闹嘈扰不绝,阮静妍失望得近乎想立时离去,谴去寻兄长的丫环却久久未归,她实在抑不住,寻借口避开了热闹,独自走入了一条清幽的石径。
石径弯弯绕绕,碧柳烟丝蔓垂,一如她深晦的心事。
不知几许折转,前方现出了一座雅亭,一个道衣青年在亭中静憩,身畔一丛金红的凌宵花。
亭檐投下深影,花枝开得绚烈,映着他清正的轮廓,宁熙的侧颜,连冠上的羽饰都格外分明。
阮静妍呼吸停了,失意到极处,猝然化成了无尽的惊喜。
她很想平静下来,端庄的上前行礼搭话,为之前的一切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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