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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者独行,入俗者合众。
大争之世,何能例外?”
“大争争太平。
从我做起,合众之力,何愁兵戈不息?”
将军大笑:“千里驹果然志向高远,乐毅佩服。
来人,院中设座,我与先生痛饮。”
“绿竹之圃,正当清酒。
将军大雅也。”
乐毅笑道:“睹物生情。
雅与不雅,自在品尝者心中生出。
此情此景,有高士则雅,无高士便俗。
雅也俗也,原在变幻之中。”
“将军腹有玄机,将个‘雅’字说得透,鲁仲连佩服。”
片刻之间,那名书吏带着一个仆人已经将宴席安排妥当——两张木案,两片草席,案上一个陶盆一只陶碗,中间立着一只两尺高的红木桶,简洁朴实得没有一样多余物事。
那书吏正在斟酒,乐毅拱手笑道:“仲连兄入座。”
待鲁仲连坐定,乐毅举起了陶碗:“先生远道而来,一碗燕酒权做洗尘,来,干了。”
鲁仲连双手举碗:“得遇将军,幸甚之至也,干了。”
汩汩饮了下去,悠然哈出一口酒气,“清寒凛冽,燕酒果然不差。”
乐毅笑道:“好说,先生但喜欢,临走时乐毅送一车与先生。”
鲁仲连大笑摇手:“燕酒只在燕山喝,方才出神。”
乐毅喟然一叹:“也是,穷国无美酒。
老燕酒以燕麦酿之,兑燕山泉水而窖藏,清寒有余而厚味不足,天下便有了‘燕酒出燕淡’之说。
如今不同了,此乃五谷纯酿,易地而酒质弥坚,先生试试了?”
鲁仲连不禁有些歉疚,慨然笑道:“既蒙将军相赠,鲁仲连自当大饮一车。”
“先生此来,何以教我?”
倏忽之间,乐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鲁仲连见乐毅如此郑重的口吻,不禁肃然拱手道:“仲连不才,想为燕齐修好尽绵薄之力,以使两邻庶民有个太平岁月,恳望将军纳我一策,消弭兵戈。”
“先生何出此言?”
乐毅慷慨一笑,“三十多年来,齐国咄咄逼人,燕国吞声忍气。
齐军入燕三载,掠财无数,杀人无算;燕国割地而不敢求还,大将被杀反而谢罪,齐民入燕争渔而燕国反要赔偿,如此等等,燕国为的便是给庶民求得一个安宁太平,岂有他哉?先生今有太平长策,燕国敢不接纳?先生但说便是。”
“将军谋略,令人敬服。”
鲁仲连由衷赞叹一句,微微一笑,“以将军之明,岂不知今日齐国已非昨日齐国,开罪天下,千夫所指,与六国修好尚且不及,何能再对燕国颐指气使?而将军在辽东寒暑十载,练得精兵二十余万,正欲联结天下战国攻齐复仇,眼看兵连祸结,将军却说‘燕国敢不接纳’,岂非言不由衷?”
先将话说开说透,而后再来商讨方略方可实在,这便是鲁仲连此刻所想。
乐毅悠然一笑:“鲁仲连果然纵横名家,所见甚透。”
忽然口气一转,“然则,燕国练兵,所在若何?先生却是走眼了。”
“此话怎讲?”
“燕国练兵,所为只有一个:自立于天下,不再重蹈覆辙,不再被齐国吞灭。”
虽然语气并不激烈,乐毅的神色却是无法撼动的气势,“齐王称东帝,吞并天下之心路人皆知,假若先生做燕人,莫非可以不练兵?”
“罢了,未发之兵,不可测其道。”
鲁仲连长长地一声叹息,撂过了这个说不清的话头,“将军,听我目下一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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