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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着大典的衮冕,白珠九旒,以组为缨,色如其绶,青纩充耳,犀簪导,衬得面如冠玉,仪表堂堂。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是第一次见到他。
却不知道,我们早就已经见过,在西凉苍茫的月色之下。
我最后想起的,是刚刚我斩断腰带的刹那,他眼底盈然的泪光。
可是迟了,我们挣扎了三年,还是爱上了对方。
这是天神给予的惩罚,每个饮过忘川之水的人,本来应该永远远离,永远不再想起对方。
我安然闭上眼睛,在急速的坠落之中,等待着粉身碎骨。
下落的力道终于一顿,想像中的剧痛还是没有来临,我睁开眼睛,阿渡清凉的手臂环抱着我,虽然她极力跃起,可是世上却没有人能承受这样巨大的下挫之力,我几乎能够清晰地听见她骨骼碎裂的声音,她硬生生地用她自己的身躯,当成了阻止我撞上大地的肉垫。
我看到鲜血从她的耳中、鼻中、眼中流出,我大叫了一声:“阿渡!”
我双腿剧痛,根本没有办法站起来,我挣扎着爬起,手足无措地想要抱起她,可是些微的碰触似乎便是剧痛,她神情痛苦,但乌黑的眼珠看着我,眼神一如从前一般安详,丝毫没有责备之意。
就像看到我做了什么顽皮的事情,或者就像从前,我要带她溜出去上街。
我抱着她,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
我明明知道,西凉早就回不去了。
我明明是想要她先走,可是我对不起她,我明明知道,她不会将我独自撇在这孤伶伶的世上。
而我也知道,我不会独自将她撇在这孤伶伶的世上。
阿渡已经阖上了眼睛,任凭我怎么呼唤,她也不知道了。
我听到城门“轧轧”
打开的声音,千军万马朝着我们冲过来,我知道所有人都还是想,将我拉回那痛苦的人世,将我带回那座冷清的东宫。
可是我再也不愿受那样的苦楚了。
我对阿渡说:“我们一起回西凉去。”
我拾起阿渡的金错刀,刚刚阿渡拿着它砍削巨大的铁栓,所以上面崩裂了好多细小的缺口,我将它深深插进自己的胸口,却一点儿也不痛。
也许这世上最痛苦的一切我都已经经历,死亡,还算什么呢?
血汩汩地流出来,我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握住阿渡的手,慢慢伏倒在她的身旁。
我知道,我们终究是可以回家去了。
一切温度与知觉渐渐离我而去,黑暗渐渐笼罩。
我似乎看到顾小五,他正策马朝我奔来,我知道他并没有死,只是去给我捉了一百只萤火虫。
现在,我要他给我系上他的腰带,这样,他就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了。
我带着些微笑意,咽下最后一口气。
大地苍凉,似乎有人在唱着那首歌:
“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着月亮。
噫,原来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噫……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原来那只狐狸,一直没能等到它要等的那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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