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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园心里陡然升起一把无名恶火,好像让一柄翻毛大笤帚猛地扇了一把后脑勺。
这几天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对武松的些微友好度,都秋风扫落叶一般让她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要是孙二娘此时提议将武松做成人肉馒头,她觉得自己多半会袖手旁观一下。
“你你、你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我发现会有‘朋友’来拜访的时候。”
武松的回答带着宠辱不惊,“怕万一我敌不过,也好有条后路。
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法子。”
软布包里是纸。
而唯一和那叠纸形似神似的东西,就属潘小园袖子里那封皱巴巴的休书了。
推想起来,这个掉包确实理所当然。
难以想象,此时航在京杭运河上的明教诸人,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也难以想象,那个平日里冷得跟块顽铁似的武二,居然也能做出趁人熟睡时,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翻人家衣服的事儿!
而且她一点也没感觉到!
从头到尾都跟傻子似的让他耍着玩儿!
是不是还要谢谢他的不杀之恩?
气得一根手指指着他,想要说点什么威胁的话,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教训他的本钱。
武松也有点微愠,甩开帘子,说:“怎么,难道你觉得我应该让你知晓?”
潘小园语塞,摇摇头。
要是她知道自己一下子担了如此的干系……她自忖还没那个修为,能在包道乙眼皮子底下藏事儿。
再回忆回忆,武松却也没真的坑她。
谁让她偏偏没吃那药呢?要是她跟孙雪娥一起在山洞里双人醉虾,明教诸人根本不会正眼瞧她一眼。
就算是她后来醒了,暴露了,武松也是关键时刻果断让她先跑,用意虽然大约是要保护那几张纸,但间接的,不也保护了她吗?
潘小园觉得自己不能把有理变没理。
深深吸几口气,压下怒劲儿,学着包道乙的贱口气,恶狠狠地说:“下次再遇上啥事体,记得提前把帮手叫来,免得最后非得使些上勿得台面手段,把大家都弄勿清爽!”
说完,帘子一甩,把他晾屋子里,自己出门。
而武松留在原地没动,心里也知道她大约没真气着。
有孙雪娥在旁边陪衬了那么久,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显得格外明智讲理。
怀中又掏出那叠旧纸,犹豫了一下,瞧了一眼。
昨晚掉包时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清楚;而方才潘小园将它掏出来的一刻,他已经眼快瞥到了几个字,心中微微一惊。
他已经守了十年的诺言,惯性使然,一直认为自己应该等周老先生亲自到来,把东西取走,然后,赞他一句守信,说不定还会给他一个徒儿的名分。
可方才一番叙述,他自己也慢慢看清了,那位周老先生……已经是生死未卜。
如此要紧的东西,能值得明教手下头一号大将亲自带人来抢,他不能守得莫名其妙。
他大约,没必要那么迂腐了吧?
他下定决心,走到门口,重新将门帘打了个结,回到屋里角落,将那叠纸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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