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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简直是个人形计算器,任何题目,只要他想通了解法,都会眨眼工夫给出计算结果。
不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从那日偷窥蒋敬的读书笔记,她便隐隐感觉到,这人对数字有着天生的敏感,但对于几何问题,似乎兴致缺缺。
笔记上稀稀拉拉,都是试图将几何问题转化为代数解法的努力——超越时代太多,他还没有窥到门路。
她在心里打了两句腹稿,朗声道:“蒋大哥,倘若我梁山兵马去攻祝家庄,登山而望,只见平地上有箭楼一座,望高六尺。
斜望楼足,入下股一丈二尺。
又设重矩于上,相去三丈,从句端斜望楼足,入上股一丈一尺四寸。
又立小表于入股之会,复从句端斜望楼岑端,入小表八寸。
问楼高几何?”
这里的“句高”
、“重矩”
、“岑端”
之类,都是她熬夜补课,新学到的名词。
而这个问题的实质非常简单,就是一个三角测量应用题:远处一栋箭楼,通过从不同角度测算得到的数据,求箭楼的实际高度
而且完全代入了梁山行军打仗的情境。
台下诸人有不少都是军官,一听这问题,全都是若有所思。
估测一个远方箭楼的高度,倘若带兵的经验丰富,一眼望去,的确能估个*不离十。
然而那只是凭经验感觉;要问一个规规矩矩的算法,多半还真没有——就算有,战斗中时间紧迫,谁有那工夫去打草稿!
然而听这小娘子的口气,貌似还有个普适的简便算法?
蒋敬明显皱了眉。
面前的算盘用不上,摸着光溜溜的秃头,执起笔,慢慢开始画图。
而下面那些当过军官将领的好汉们,也有不少都放下身段,蹲下来,攀比似的,开始用手指头在地上划来划去,窃窃私语。
那些没文化的,看了这架势,也不敢瞎猜了,毕恭毕敬地在旁边围观。
有那大胆的,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出主意。
潘小园偷眼往外看。
武松完全放弃了这个问题,眼下在倚着树打盹。
她面子上不敢笑,心里乐不可支。
蒋敬难得的没有立刻报出答案,辅助线画了一条又一条,余光不断瞟那个沙漏,过了约莫半盏茶工夫,才开口:“箭楼高八丈。
哼,也不是什么难题。”
嘴上说不难,但花去的这许多工夫,可是不能抵赖的。
这道题花费的时间,几乎是蒋敬此前所有思考时间之和,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挫败。
蒋敬再出题时,已经完全不敢懈怠。
他也看出潘小园的弱点所在,给出的问题变成了简单粗暴的大面积运算,譬如:“今有出门望见九堤。
堤有九木,木有九枝,枝有九巢,巢有九禽,禽有九雏,雏有九毛,毛有九色。
问各几何?”
原理不过是九的二到八次方,但算起来何其麻烦。
潘小园没有蒋敬那样的最强大脑,只能规规矩矩立竖式,徒手算了几遍,确认无误,也用了一盏茶工夫。
沙漏复位,她这边的沙子又堆得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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