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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意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大片的荷花丛中,小舟停泊在一个小仙洲的岸边,催开软软的砂砾,将花香引了过来。
仙洲一年四季花开遍,也无半点蚊虫,桑意睁开眼,见到自己头顶是茂盛的荷叶,凉爽的阴影罩下来,挡住他的眉眼,透下来的阳光好似浮光掠影,随着浅淡的水波摇晃。
他一时有些不记得自己在哪里,或者在干些什么。
就好像多年前他在北斗山脚下醒来,看见漠漠茫茫的一片大雪,觉得此心安定,并不知道要到何处去。
直到他拂去脸上一枚荷叶时,他才被仙洲上方的日光晃了晃眼睛,又听来有人用手拨动水流,低沉朗润的声音传过来:“您醒了。”
桑意坐起身来,望见谢缘立在岸边,低头往后拉着系在船后的长绳,将小船拉过来。
他向桑意伸出一只手,桑意扶着船舷站起来,跟船一起在水里摇摇晃晃,半天找不到地方落脚,谢缘便上前一步踏进水中,伸手揽着他的腰背,将人抱了过去。
谢缘用的劲儿并不大,实在是因为桑意太轻,层层叠叠的衣袍裹起来,平日里看不出来,身上却是比哪一世都要清瘦一些的。
桑意不觉得,只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如何被这小小的少年——还是他的徒弟,给抱了下来,温热的胸膛抵在一起,握着他腰的手微微扣紧,像是大人抱小孩——或者抱情人的模样,桑意说不清楚这样的感觉是什么,脸上“腾”
地一下就红了,想来想去准备开口责备,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谢缘的神情实在是十分正经。
他站定了看着他,眼中浮现一些笑意,等桑意定下神来后方才温声开口:“恕我僭越,师尊。”
桑意便只有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身边的水盆已经空了,兔子们醒得比桑意早,早就跑窜去了不知道哪里。
谢缘又俯身捡起放在脚边的一捧花——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像是挽了一角彩虹送到人面前:“师尊,这仙洲上每一种花我都为你采了几枝,比那天我送你的好看。”
桑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些花,受宠若惊地接下了。
谢缘歪着头,一定还要问一句:“喜欢吗?”
他望过来的眼神深如古井,又清澈得好像这仙洲见底的水波一样,让人有点迷惑。
桑意答道:“喜欢的。”
而后将这些花好好地放在怀中整理了片刻,再回头放在船舷边。
他思量许久,回头看了看谢缘,从这堆花中挑了最好看的一枝,为他别上,好像是不知道如何回报他这位学生的赠礼似的。
谢缘冲他笑:“我为师尊送东西是应该的,为报师尊怜爱我、扶持我之恩。
师父也不必害羞,您是第一次当师父,我也是第一次当徒弟,我想……也不用这样见外。”
桑意一本正经地道:“自然是不会跟你见外的。
你的东西我收着,你的孝心我也时时记着。”
谢缘伸手过来牵住他的手,又笑了:“也不是孝心,只是喜欢师父罢了。”
桑意懒得跟他计较,只道:“你的嘴真甜,哪里练的这样的本事?”
谢缘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道:“你又没尝过,你怎么知道我嘴甜。”
桑意听见了,瞪圆眼睛看过来,又见到这少年不着痕迹地补了一句:“见到师父就自己通了,只想看您高兴的模样,嘴也不自觉就甜了起来。”
桑意放下心来,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谢缘长得其实很锋利,并不是适合被人放在膝上宠爱的模样,也没有圆润好捏的脸颊,桑意一下子没捏起来,只有多往他脸上摸了几把。
他以前以为自己出师后带的徒弟会是学龄前的小包子,至多不过一百岁,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一个小少年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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