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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风楼内,朱棣与道衍秉烛而坐,正论着一本五代宰相冯道所著的《荣枯鉴》。
道衍和尚挨着朱棣,指着篇目笑道:“此书共有圆通、闻达、解厄、交结、节义、明鉴、谤言、示伪、降心、揣知十卷,卷卷不离‘小人’二字。”
因见朱棣疑惑,道衍复又解说:“《荣枯鉴》一书本是冯道于如何辨析小人、如何勾斗小人的谋略之作,随手翻看还过得去,但却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当今皇子均以儒学为根本,无论学文还是义理均师从宋濂等一干方正大家。
像《荣枯鉴》这等出自冯道这样不贞之士的诡诈谋略,是入不得他们法眼的,又岂会拿出来给殿下们讲解呢?”
朱棣想了想,却有些憾然道:“天下总有小人作祟,学些诡诈谋略未尝不可,否则岂不总是好人遭罪,小人得逞?只要不入小人之道便好了。”
“非也,殿下”
,道衍眸中闪着精光盯着朱棣,摇头道:“与小人辈撕斗得久了,就算是君子也会逐渐堕入魔道的,这一点殿下不可不知。
与小人辈斗,当以正义凛然胜之,这才是大道。
况且当今万岁教育皇子,自然是要皇子们做个仁人君子,无论为君还是为臣,都有方正忠诚之气。
如《荣枯鉴》这等偏狭之作,是不会让殿下们去触碰的。”
朱棣心中并不苟同道衍的这番说辞,可觉得如此清谈无益,便一笑转了话头:“方才大师问本王夤夜才回,是否有所收获?嘿嘿嘿,本王此行确如那叶伯巨所供述的,在红朝阁得了他洪武九年八月初三的画作。”
“哦?洪武九年八月初三,他出了杨怀宁府果真就去了红朝阁?”
道衍眉毛一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朱棣见他模样,不禁有些吃惊,颔首道:“这本是大师料定了的呀?为何大师得了信反倒如此不可思议的模样?”
道衍身子顿时松弛下来,转脸透过木窗的薄纱呆呆望着外面出了一会神,许久方回转了头,捻着念珠怅然道:“这些事贫僧早猜到是秦王所为,只是他果真如此心狠手辣,实在太伤阴德。
阿弥陀佛,与此人做耗,殿下不可不小心谨慎才是。
将来他还会做出什么,真是难以预料。”
朱棣听了也是为之动容,忽然道:“二哥......总不至于谋反吧?”
“不会”
,道衍断然冷笑起来:“秦王乃是阴鸷之人,耍权弄术的阴招是有的。
谋反这等公诸于众的天大事,他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气魄。
嘿嘿,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才最难防啊。
秦王如此,殿下须得尽快剪除其羽翼!
否则拖延越久,变故越多,殿下和太子就越危险。”
“可是光有一副字画有什么用?那茹太素矢口否认,咱们又能如之奈何?”
朱棣不禁蹙眉沉吟起来。
唯一的人证不愿惹火烧身出来佐证,确是极为棘手!
道衍不自禁地起身踱了起来,吟风楼内复归沉寂,只有一根香烛的“吱吱”
灼烧之声。
直过了许久,道衍方回来坐定,瞧着案上《荣枯鉴》自语起来:“这茹太素乃是小人心性确属无疑......小人......小人?......”
忽然道衍双眸一闪,觑着朱棣念叨:“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小人喻于利!
殿下?!”
朱棣也正自沉思,听他如此说不禁一愣:“大师莫非是要本王用银钱收买于他,让他出来佐证?这......”
这确并不怎么高明?也并不一定管用!
这些话朱棣却并没有说出口,可道衍却摇了摇头:“殿下,贫僧所指之利并非银钱之利,乃是利害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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