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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宁九年,三月二十日:
贺秋容端坐在椅子上,一封一封地看奏章,一边看,一边拿了毛笔在上头画朱批。
写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疲倦,放下笔,往椅子背上靠了靠,闭上眼睛,身后的宫女急忙走过来,伸出手来帮她按摩太阳穴。
贺秋容放松了一会儿,轻声问:“陛下在忙什么?”
宫女的手顿了顿,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刚才长乐宫那边来人说,陛下似乎在跟梁学士聊天。”
贺秋容皱皱眉:“梁德最近经常进宫?”
宫女低低应了一声,补充道:“梁学士昨日过来,还带了司天监的几位大人,他们在陛下那里呆了好一阵儿。”
贺秋容哼了一声:“司天监的,是侯午跟许洁吧?正经事儿不敢,整日妖言惑众,梁德是犯了失心疯了,竟敢把这么两个东西特特带到陛下跟前,这是当我死了呢!”
那宫女不敢接话,贺秋容坐直了身体,沉声道:“尉迟还没回来??”
小宫女道:“内司大人才出去不到两个时辰,怕是还得过会儿才能回来。”
说话见,外面传来声音:“娘娘,我回来了!”
一个头戴软脚幞头的窈窕身影晃了进来,冲贺秋容盈盈下拜:“拜见太后。”
贺秋容摆手道:“不必多礼,明珠,你去过河清观了,长平公主怎么说?”
名唤尉迟明珠的女官声音清朗地说:“公主殿下说‘管那些人放什么屁,太后只当没听见,谁要啰嗦让她们直接找我来讲!
太后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管这些长舌妇的事儿……”
这尉迟把秦昭的语气学了个惟妙惟肖,只把贺秋容看的哭笑不得:“真像她说的话!”
、
尉迟道:“长平公主乃女中豪杰,岂是那些深宅妇人能揣测的?池中金鱼觉得天上的大雁飞得累,笼子里的猫儿觉得山林里的老虎冬天要挨冻,不过是笑谈罢了。”
贺秋容看看尉迟:“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喜欢长平公主,要不然,我派你去长平公主身边侍奉如何?”
尉迟道:“臣对长平公主是欣赏,对太后却是崇拜……太后万不要赶我走!”
正说着话,宫人禀告说陛下到了,紧接着,杨艳宏便走了进来:
这个少年皇帝今年十七岁,个子高挑,大概是因为正长个子的缘故,很瘦,一身龙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厚重,他见到贺秋容,开口便道:“母后,我刚才在宫门口见到连太傅了。”
贺秋容哦了一声,杨艳宏见母亲不理他,越发恼火,紧走几步走到她跟前:“母后!
他见了我只是拱拱手,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贺秋容放下手中的笔,看看他:“你想让他怎么把你放在眼里,但凡见面就冲你三拜九叩么?他是太傅,不是你身边什么乱七八糟的需要巴结你的小官!
你难道要让一个一品大员随时见了你就冲你磕头你才开心?”
杨艳宏忍不住道:“又不是我乐意他当太傅的?他有这个资格么?还不是母后你宠信他!”
贺秋容原本只是随口教训杨艳宏,听到此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宠信!
你说我宠信他!
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日你父皇去世的时候,多次跟我说,一定要重用连瑜,税法改革离不开他……只是他年轻,所以需要磨炼。
现在呢?他年纪是不大,可别忘了,别人是几岁开始当官,他是几岁开始当官!
他在朝为官近二十年,朝中大臣,有谁比他更有资格作者个太傅!
就凭他编撰的新税法,给大郑带来多大的好处!
这样的人,是别的皇帝一辈子都求不来的贤臣,到了你嘴里倒成了要靠我宠信才能爬上来的,你是做皇帝的人,这样子信口开河,不怕伤了臣子的心么?”
杨艳宏心里头不舒服,但看母亲真的不高兴了,还是赶紧服了软:“哦,母后,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注意。”
贺秋容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来理理他的衣领:“我的宏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意见了!
可是你得明白,做皇帝,不能光凭自己的好恶,政策也好,人也好,你首先要考虑的应该是是不是对国家有利,懂么?”
杨艳宏小声说:“那要是有的人,做的事儿对国家没好处呢?是不是也该拨乱反正?”
贺秋容忍不住笑笑:“连拨乱反正这种词都用上了,你这是说哪条国策呢?”
杨艳宏忖度贺秋容的脸色,轻声道:“还不是那个劳什子的一条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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